《荷塘月色》是朱自清先生的经典名篇,历来对他的解读读者习惯于把眼光停留在“荷塘月色”的描写下,而对于作者提到的“江南采莲”则较为忽略甚至是不理解。笔者在此则认为,后者正是解读《荷塘月色》的重心所在。
我们先来分析一下文章的第四、五两段描写的荷塘月色世界的审美构成。诗人在此撷取了荷叶、荷花、荷香、荷波、流水、月华这些充满了古典文化意蕴的意象,荷塘之中,荷叶田田,美如裙裾;荷花如星,绰约千姿,明珠乳白;风送荷香,吹皱一池碧水,含情脉脉——朱先生在此创造出了一种素静淡雅的氛围,这是一种诗意的美,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宁静和谐、令人陶醉的审美愉悦。这些描写固然是写景抒情,寄托作者暂得的宁静,抒发心中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悲伤。
但是如果仅作此分析,解读是很低浅显的。我们都知道,“散文是我手写我心”(郁达夫语),“散文是有我的艺术”(林可夫语),散文的世界是人性化的自然,那荷塘的月色、月下的荷塘,处处浸润着朱先生的情思、意趣、气质与性情。
荷香月色世界一种柔而不媚、美而不妖、自然温婉的风格不正是儒家的温柔敦厚的美学观念的折射。特别是“荷”与“月”两个中心意象已经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内涵,荷的亭亭净植,香远益清,出淤泥而不染;月的皎洁澄明,纤尘不染;这些都寄托了朱先生的君子人格、清洁精神和儒家知识分子的典型的中和主义心态。不仅如此,这里还有“脉脉的流水”——象征诗人温润如玉、温婉多情的敦厚性格;“一层淡淡的云”“薄薄的青雾”——象征学者的苦闷惆怅,传统文士内心的郁结。所有这些既是写景抒情,更是托物言志!既是眼前之景,又是心中之景!
但是文章并未就此收束,诗人却“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”“于是又记起《西洲曲》”。
他们到底与上文的“荷香月色”有何关联,显然弄清“江南采莲”的意蕴是深入解读的关键?
朱自清先生在扬州,长在扬州,是典型的江南人,他熟悉江南的旧俗——采莲。江南采莲,“妖童媛女,荡舟心许”的情景,“低头弄莲子”的柔态,那种生活是“热闹的季节,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”“这真是有趣的事”。江南采莲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一起嬉戏采莲,不拘礼法地相互表露爱情。这不也正是一个自由的充满情趣的世界吗?这种意境不正与前文的荷香月色惊人的一致吗!
这就要说到江南的审美意蕴了,江南“在传统的文化语文里是美”的象征,古诗词中的“忆江南”“梦江南”的生活都是无限美好的,在江南风景如画,佳人如月,风流繁华,在江南那里好像是“精神上极自由、极解放,最富于智慧,最浓于热情的”(宗自华的《美学散步》)。刘士林先生指出:“《西洲曲》是中国诗性精神的一个基调,所有关于江南的诗文、绘画、音乐、传说,所有关于江南的人生、童年、爱情、梦幻,都可以从这里找到最初的原因。”(《〈西洲曲〉与我的江南情结》中华民族的审美精神,正是在一唱三叹的江南抒情诗中成长起来的。经过魏晋六朝的文化积淀,“江南”不再是一个地理概念,它也成为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,诗意地栖居地。
江南,在文中是一方大的荷塘!她在朱先生的意识深处,她的色彩是清晰的而非朦胧的,她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公共“荷塘”。
作者为什么在结尾要提到“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。”笔者认为此处的江南不再是审美世界中的江南了,而应是现实世界的江南,这是诗人的顺势联想。文章正是在“入荷塘”与“出荷塘”,在“入江南”与“出江南”,在“入家门”与“出家门”这一审美结构中来完成意义建构的。“惦着江南”这至少有三个方面的理由。第一,江南有他的浪漫的爱情。朱先生与妻子武钟谦女士1916年在扬州结婚,那一段时光是令他回味的,那种自由和悦的家庭生活与江南采莲的热闹有趣是多么的契合。可是,到写作之时,时过境迁,人已不在江南,并且斯人独憔悴,妻子由于多产体弱,已经患病。(参见季镇淮《朱自清年谱》)。第二,担心江南风风雨飘摇的时局,1921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“412”反革命政变,汪精卫在武汉发动了“715”反革命政变。这种形势,朱先生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是担心的。第三担心江南的朋友,在时代的洪流面前,人都在发生分化,朱先生的许多在江南的朋友——激进的知识分子——有的走上了革命的道路,他们的处境是令先生担忧的(参见《名著重读》之钱理群文《朱自清为什么“不宁静”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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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:荷塘与江南(人教版高一必修)发布于2020-11-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