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书多年,当然想过自己究竟是干嘛的。思前想后。去粗取精,去伪存真,到现在,如果有谁教我解释一下教师的天职,我会说,教书嘛,无非就是教会学生想事。“想事”是必要的,一个人活在世上,就得面对各色各等的事儿。处理好的前提,就是“想事”。当然,作为一个普通教师,说“教会”,未免大言不惭。因为,那个“会”,其实是无止境的。这个世界上活过的人以及还没活过的人,我敢说,没人敢夸口说自己已经“会了”。但教育还是需要的,教师也是应该存在的。问题是,我们真的在教学生“想事”么?

绝对纯粹的“想事”,应该在数学学科之中。大家都知道,数学是“思维的体操”。但,人不能整天做体操呀!做体操的目的,在于强身健体。做数学的目的,据我所知,对绝大部分人的价值,并不在于终身琢磨数学,这个世界上不需要那么多数学家。也不在于记帐数钱,这点儿功夫,中国古人早已研究出来了,用不着引进那门显然“全盘西化”的功课。数学的价值,在数学之外,在于,通过琢磨数学,养成一个合乎逻辑的思维格式。也就是说,养成一个“合理想事”的能力和习惯。教我看,学生学数学,只要能够基本避免“信口开河”的毛病,就算没白学。

众所周知,究其实质,数学还是“虚拟的”。X和Y代表什么?你想让它代表什么就是什么。推理的时候,要注意前提和程序,不能乱来。1958年的时候,钱学森先生对毛主席说亩产万斤甚至更多是“科学的”。仅此一点,就可以判定,学森同学的数学是白学了。虽说,他老人家为了“卫星上天”贡献了不少力量,但作为一个学者和科学家,不能说及格。当然,钱学森的信口开河是有借口的,大约,也是应该得到原谅的。但有些人,不需要借口照样信口开河,且源远流长贻害千年──比如,战国时的那位荀子。

荀子,基本上被划为儒家。但,他和孔孟的不同还是很明显的。核心在于,他不认为人性是“善的”。孟夫子所言之“三心”──是非之心,羞恶之心,恻隐之心──他一概不信。如此,基因突变,变出来一个韩非──权谋之术的集大成者,并不奇怪。人性本恶,恻隐什么?只有你死我活,没有和平共处。韩非子的书,到今天看来,都足以令你脊梁骨冒凉气。比如我,总会有些好奇,想,一个人,经历过怎样的厄运沧桑,才能“心冷”到那种程度?不容易啊!

韩非子和他的老师荀子,我不去考证。我要说的是,荀子的思维,是非常没有逻辑的。做出一副雄辩的样子,辩辞霍霍的背后,并没有多少逻辑支撑。也就是说,他自个儿提供的“前提”,并不能对他自个儿的“结论”构成支持和支撑。在我看来,凡是没有逻辑的说法,无论他是谁,我能做出的基本评价是──信口开河。比如,前些年,全国人民都曾经背诵过一句名言,所谓“八亿人口,不斗行吗?”韩非先生说过类似的话,所谓“上下一日百战”,假借黄帝之口说出来的。现在想来,一句话──不斗为什么就不行呢?

一个人说话,通常,是由自己在“社会利益格局”中的位置决定的,所谓“屁股决定脑袋”是也。于是,广州市政府“禁摩”的时候,摩托佬们老大不高兴,正常。同时,我们必须看到,人类中的极少部分人在极少部分场合,往往,会超越个体的“利益立场”发言。这些人,一般下场不会太好。后来,我们通常称他们为“烈士”。处于“利益立场”的考量,世界上少不了指鹿为马的悲喜剧。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是,他们都是“被逼的”。除去这些个因素,还有一些人满口胡话。我感觉,其中的重要原因,就在于“不会想事”。这种人,大约也是值得同情的。

说到这里,你应该明白,我已经原谅荀子了。一个人,说自己相信的话,本无大错。一个正常的社会,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利益和立场去做出取舍。我不相信,那些满口胡言的话语,会成为人类的终极选择。如果真是那样,咱不做人也罢。现在的问题是,亚里士多德及其《逻辑学》问世2000余年的当今,中国的学生还得刻苦学习荀子之流的胡言乱语。听老师讲解还不算,还得背诵下来。戈培尔曾经云过,“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理。”那么,胡说八道呢?荀子语录我读得不多,今天,只拿《劝学》说事。我的态度很鲜明,《劝学》中,荀子没有逻辑,全然语无伦次。

“青,取之于蓝而青于蓝;冰,水为之而寒于水。木直中绳,輮以为轮,其曲中规;虽有槁暴,不复挺者,輮使之然也。故木受绳则直,金就砺则利,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,则知明而行无过矣。”蓝草而靛青,存在一个“提取”的过程,定然属“化学反应”无疑。水而冰,当属“物理反应”之一种,变量在于温度。直木而轮,应该是“外来力”使之扭曲。至于“金就砺”,通过摩擦,使刀刃部位的金属分子减少,磨刀是也。就这一堆“乌七八糟”的现象,被荀子给“统一”起来了,拿来作为“君子通过博学和反省即可达到智慧明达行为没有过错”的依据。这大约算得上传统文化一直吹捧的“究天人之变”的经典语段了。大家看,是否真正“推得出”?

下面这段,照例存在“推不出”的问题。“吾尝终日而思矣,不如须臾之所学也;吾尝跂而望矣,不如登高之博见也。登高而招,臂非加长也,而见者远;顺风而呼,声非加疾也,而闻者彰。假舆马者,非利足也,而致千里;假舟楫者,非能水也,而绝江河。君子生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。”欲达到“博见”的目的,“跂而望”是不如“登高”。同样是呼喊,“顺风”应该比逆风或没风效果要好。但,这些,就必然会推出“思”不如“学”么?推理的前提,在于概念和判断。概念模糊,判断不充分,怎么能有谨严的推理?“思”和“学”的并列,合理吗?请问,世界上可存在不需要“思”的学习?“假物”的解释,应该是“利用外物”。这种没有语境的“唯目的论”,最后的结局只能是,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。没有什么不能利用,“利用意识”越强,就越加“君子”!

贵为君子,不但可以强奸民意,自然,也可以强暴自然。“积土成山,风雨兴焉;积水成渊,蛟龙生焉;积善成德,而神明自得,圣心备焉。故不积跬步,无以至千里;不积小流,无以成江海。骐骥一跃,不能十步;驽马十驾,功在不舍。锲而舍之,朽木不折;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。蚓无爪牙之利,筋骨之强,上食埃土,下饮黄泉,用心一也。蟹六跪而二螯,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,用心躁也。”风者,大气环流也,和“山”与否,还真没什么关系。按他的说法,台湾海峡的台风又该如何解释?浅滩深渊,我们都见了不少,请问,又有谁见到过所谓“蛟龙”?无论螃蟹还是蚯蚓,其生活习性,大约都是一个生物学命题,根本不存在什么“用心一”抑或“用心躁”的说辞。毛病太多,罄竹难书,这里,还是聚焦“推不出”吧。

作为学者,每一个概念的使用,都得慎之又慎。关于“山”的形成,用“积土”来解释,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。叫地理教师去解释,他该怎么说?我想,起码,会提到“大陆漂移”说。他会说,起码,喜马拉雅山脉的崛起,就与“积土”与否关系不大。荀子的文字中,所有概念都是不需要定义的,“蓝草”的元素构成,“靛青”的分子式,都是可以忽略的。这样的例子,在中国古代典籍中,举不胜举。学者们──其实都是伪学者──胆子大得很,自己根本不懂的东西,随便拿来说事,发展到最后,便成了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。显然不足为奇。

作为现代人,我当然明白,由于所处年代的关系,荀子所有的胡言乱语都是应该得到原谅的。问题是,今天还让这些没有任何逻辑的东西占据着我们的教材,大约,是不能由荀子来负责的。中国文化的源头,本来就缺乏逻辑,缺乏实证精神,缺乏对自然规律的探求和尊重。在这方面,遵循“拿来主义”的方略,应该没错。而现在的怪现象在于,上一节课,数学教师大肆演绎逻辑。下一节课,语文教师却引导大家尊崇胡言乱语。当然,这责任,似乎也不能全部归结到语文教师身上。语文教材的编者,自身水平有限,选编教材的时候,缺乏真正的科学精神。于是,像《劝学》这样的伪科学乃至反科学的文字层出不穷,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关于中国当代教育,我想,邓小平先生给北京景山学校的题词值得回味,“教育要面向现代化,面向世界,面向未来。”中国,向来推崇教材统编,而“统编者”的思想和境界,却不怎么过关。如何让教材编篡者具备真正的“世界视野和现代意识”,应该放在整个中国教育的前端,去考量,去改善。按此标准衡量,语文教材中的一大批篇目,都存在被撤除的必要。只有真正给予学生“想事的能力”,中国教育才可能真正步入正轨,中华民族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聪明的民族。而目前,太多的教材,都是一笔糊涂帐。问题是,直到现在还在喝“糊涂奶”的孩子,长大以后,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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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:荒唐的《劝学》,无辜的荀子发布于2020-11-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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