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亭送别》中的宋词意境《西厢记》的语言既有诗词般的绮丽华美又有口语似的生动活泼。《长亭送别》一折中即多处化用宋词的意象与意境。

第一曲[正宫·端正好]化用范仲淹的《苏幕遮》,范词主旨在去国之情与忧国之意。那碧天黄叶、秋风秋色,苍茫无情;那乡魂、那旅思、欲睡难眠;隐隐见世道不明,身系国家安危,故而酒浇愁

肠化作相思泪。王实甫化用范词之景,添加西风紧吹,北雁南飞之象,前四句每一句一个秋景,更将相思泪改成“离人泪”,且拟人、反问自答使景物浸含离人之主观色彩,以经霜树叶如醉汉红脸,为泣血泪珠染成。这点明时间季节,绘出莺莺泪眼看世界之情态,将离别之苦写得更凄切更形象感人,且点出了整折离别的题旨。然寄托之意较范词削弱。

[滚绣球]“听得道一声去也,松了金钏,迤望见十里长亭,减了玉肌,此恨谁知!”这与“寒蝉凄切,对长亭晚,骤雨初歇,都门帐饮无绪,留恋处,兰舟催发”的境界何其相似。柳永词以蝉声起兴,而后铺叙长亭骤雨、饯饮情恶、留恋催发。元曲先点出有人催喊走啊!催促离别,夸张离别之苦使金镯松动,远远看见长亭,则旋使如玉肌体减瘦多许,这离别的悲苦有谁知道?这写得更直露、更形象、更夸张,使抽象之情具体真实,细腻感人,而比柳词少却渲染铺叙与转折传情。

此折第一曲为因景生情,第二、第三曲因情生景。“有甚么心情……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;谁备着被儿、枕儿、则索昏昏沉沉的睡;从今后衫儿、袖儿,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。”第三曲多用叠字,写得毫无遮拦,尽吐真情,令人想起秦观的“此去何时见也,襟袖上空惹涕痕”。

[朝天子]的“蜗角虚名,蝇头微利,拆鸳鸯在两下里”。原以为只是化用《庄子·则阳》及班固《难庄篇》的句子。其实柳永写过:“驱驱行役,苒苒光阴,蝇头利禄,蜗角功名,毕竟成何事?”。此首《凤归去》表现了对光阴似箭的惋惜,对羁旅行役的厌烦,对功名利禄的轻蔑。两者对功利的鄙视有相通处。然柳乃基于对羁旅之苦和官场争斗的厌倦之上,崔则基于对自主真挚爱情的恋恋不舍。“但得一个并头莲,煞强如状元及第”。崔不仅怕一时离别,更怕永久离异。

四边静:“霎时间杯盘狼藉……两意徘徊,落日山横翠,知他今霄宿在那里?有梦也难寻觅!”这令人想起“今宵酒醒何处?扬柳岸晓风残月”。元曲为落日西斜,杯盘狼藉,柳词为杨柳岸边,晨风习习,月儿残缺不全,皆为以残景衬别情,令人更增悲伤。这也令人想起晏几道的“衾凤冷,枕鸳孤,愁肠待酒舒。梦魂纵有也成虚,那堪和梦无!”前三句写痴情人独处的冷寂孤苦,唯有借酒舒忧。

[耍孩儿]“淋漓襟袖啼红泪,比司马青衫更湿”化用薛灵芸以壶承泪泪即红色之典和白诗“江州司马青衫湿”。又让人想起“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”。陆游、唐婉琴瑟甚和的婚姻被封建礼教吞噬,《钗头凤》为迸溅血泪之作。崔张亦被老夫人活生生拆散,故而“未欲心先醉,眼中流血。”其遭遇,其意境又何其相似!

[五煞]“鞍马秋风里,最难调护最要扶持”又让人想起李清照的“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。”李词由外及内写冷清迷惘、凄惨,继以时节乍暖还寒写身体难以调养。李是愁怨自己难于适应南方深秋气候,崔是面对将别的爱人,虽极其悲伤,却先想到对方的困难,千叮咛万嘱咐他注意安全适应气候水土,保重身体,可见伉俪情深!

[一煞]中“青山隔送行,疏林不做美,淡烟暮霭相遮蔽”与欧阳修的“平芜尽处是青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”意境相似。两者皆为递进层深之笔,看不见了还在看,不必做却去做,加深了情感的表达。元曲崔怨青山外,又怨树林遮蔽,还有淡烟暮霭朦朦胧胧,更让人看不清,看不见。元曲更长于铺叙渲染,令人痛苦忧伤。

[收尾]的“遍人间烦恼填胸臆,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”明显化用了李清照的“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许多愁”。烦恼忧愁本无形象无重量,摸不着,这样写便举重若轻,使抽象的东西形象化、具体化、有了可感性。将愁与船联结,除给人以重得难以承受之感外,又与双溪整个景象自然衔接,具体写出因春景愁绪倍增之特定心态。比喻贴切新奇,意蕴并不亚于李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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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:《长亭送别》中的宋词意境发布于2020-11-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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