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钟书当年考清华时,数学只得了15分。此事见于杨绛先生的《记钱钟书与〈围城〉》。沪上某报文教版曾就此展开讨论,有一种意见认为如今高考之弊端由此可见一斑,因为若当年清华亦按今例,钱先生必不能被录取,中国将会因此而少了一位大师,云云。当然,这件事当由教育部门去考虑,我们不必多加议论了。
我总觉得有点纳闷的是:睿智如钱先生,似乎不该有如此糟的数学成绩。据杨先生说
,当年钱钟书的父亲“把钟书抓去教他数学;教不会,发狠要打又怕哥哥听见,只好拧肉,不许钟书哭。钟书身上一块青、一块紫……”。由此看来,钱老先生教育方式的不妥,是一个原因。但依我之见,还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数学本身。
如今提倡科普,数学作为基础科学之一,自不例外。不过,转念一想,说“普及”数学,似乎有点滑稽。一个受过教育的人,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,学得最多的课程就是数学了。谁不知道数学是怎么回事,难道数学需要“普及”吗?诚然,数学需要“普及”,这里的“普及”,当作“让人接近”(accessible)解。因为,有不少人学了那么多年的数学,越学离数学越远,越学对数学越怕。这种惧怕感,应该说源于数学的抽象性,虽然这种抽象性对数学本身来说是性命攸关的。小时的钱钟书一方面“身上一块青、一块紫……”,另一方面可能又为数学的抽象性所困惑,自然对数学也就“敬而远之”了。这种敬畏感,即使在他那几乎无处不令人捧腹大笑的《围城》中,也可见到一些蛛丝马迹。不然的话,方鸿渐就不会在初遇唐晓芙时说“难道读的是数学?那太利害了”,也不会在褚慎明问他“对数理逻辑用过功没有”时回答“我知道这东西太难了,从没学过。”
然而,数学是非学不可的,因为数学素质是一个人综合素质的重要方面。这一点其实是尽人皆知的。我们常常用“有数学头脑”来形容一个人很聪明,便是明证。因此,中外教育界数学界的有识之士,从来十分重视数学的普及(姑且仍用此词)工作。苏联在50年代曾动员第一流的数学家为青年学生撰写数学普及读物,为苏联国民整体素质的提高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。这种苏联模式的数学普及读物一般是课堂教学内容的延伸,是将数学中适于中学生理解的但又未纳入教学大纲的内容,仍以教材的方式向读者讲授。可以把这种读物称为“课外校内”读物,因为它没有脱离学校里那种教与学的形式。我国建国以来有许多数学普及读物沿用了这种模式。还有一种模式,即以生动的社会生活——包括文学、艺术等——为背景材料,寓数学于娱乐之中,把畅游数学花园的愉悦传染给读者。可称之为“校外”读物。这类读物以欧美为主(前苏联也有,但相对较少)。在这方面,公认的首屈一指的大师是美国的马丁·加德纳。很显然,这类读物的适应面更广,可读性也更强,当然,普及效果也更好。可惜的是,我国过去对加德纳作品的翻译引进较为零星。据我所知,仅有《啊哈,灵机一动》、《数学悖论奇景》等两三种。直到最近,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推出的“加德纳趣味数学系列”,才算是具有一定规模的系列引进工作。这套系列不但包括了加德纳的一些代表作,而且也收进了具有加德纳风格的其他作者的作品(注意,国外已经有了一批“加德纳”)。
杨先生说,钱钟书当年在牛津备考“版本和校勘”课时,“每天读一本侦探小说‘休养脑筋’”。如果当年还有一种以侦探故事为背景的数学普及读物,钱先生会不会喜欢呢?大概会的,我想。
(中华读书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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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地址:读《伊索寓言》——从钱钟书的高考数学成绩说开去发布于2020-11-10